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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真愛未滿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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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真愛未滿(2)

一隊彪悍的護衛走上山崗,在容楚身邊站下,恭敬垂頭回報戰果,刀劍上血跡殷然滴落,容楚依舊不過淡淡點頭。

孫逾僵木至不敢動彈。

他已經認出了那些護衛衣角上特殊的標志。

所以他無法收拾自己的情緒。

眼前,帝國隱形主宰之一,揮袖拂動山河的絕世人物,要如何和那些天裏,婉轉嬌媚的史娘子聯系起來?

一個上位者,如果能為他人所不屑為之事,而坦然如常,那他的心志,該有多強大?

震驚、後悔、無法理解、慌亂……一瞬間無數情緒流過,孫逾在一片混亂中忽然發一聲喊,棄下他的西局對手,轉身就逃。

在對戰中失神並且貿然以背對敵,是不可挽回的最大錯誤,一柄劍,立即就抓住了這個機會,毫不停留,狠狠刺進他的後背。

劍鋒冰冷,而熱血熾烈,冷熱交替的極端感受,讓瀕死的孫逾忽然奇異地想起“史娘子”。

這是他一生中,遇見的最不可思議,反差最大,也因此最讓人恐懼的,人。

“少俠”們也一個個死於西局密探之手,太史闌依舊沒動。

這些人接觸到了西局和容楚之間的紛爭,已經註定了死亡的結局。

何況這些人也不能算好人,若他們真的是一對普通夫妻,此刻什麽下場,可想而知。

山崗下和少俠們對戰的西局密探,此刻才發覺山崗上的不對勁。

趙十三們已經收手,於是時有一具具屍體,被風沙卷起,滾落山坡。

那些剩下的西局密探發現熟悉的屍體和山崗上彪悍的護衛,震驚之下無人戀戰,轉身便向四面八方逃竄。

趙十三要追,容楚舉起手。

趙十三停住不動。

太史闌卻不管這些,張嘴就問,“為什麽不斬草除根?”

“總要留人報信的。”容楚微笑,“他們必須知道我已經知道了這事。”

這話有些拗口,也有些不對勁,容楚把人殺了,對方不是一樣會知道他知道了這事?

然而太史闌想了想便明白了,關鍵不是“知道”,而是“我。”

“你的意思,他們根本不知道,要殺的人是你?”

容楚笑容微微讚許,“如果知道要殺的是我,怎麽可能在這裏設伏。”

“那你放人回去……”

“西局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,目前雖然西局主掌是康王殿下,但新任指揮使是喬雨潤,兩人之間政見不同,康王認為既然敢做就不必顧忌過多,西局就是該成為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可怕機構;喬雨潤卻認為那樣會導致西局眾叛親離,眾人離心,很難得到有效信息,應該區別對待,分化拉攏,對外盡量改善形象,將西局建成淩駕法司之上的半明半暗的機構。”容楚淡淡道,“所以我可以肯定,這個暗殺命令,不是喬雨潤的意思,而是康王的。”

“所以,你這是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,也要分化他們了?”

“喬雨潤目前就在這一帶,此地西局密探必然也歸她直管,康王的手伸得太長,不顧一切以絕密命令,指揮西淩藍田司暗殺我而不成,反而損兵折將打草驚蛇,喬雨潤怎麽能咽下這口氣?跑回去的人一說,整個藍田司,包括第三司都難免有怨氣,在他們看來,對付我是以卵擊石,他們是被蒙在鼓裏,被康王勒令去送死,這口氣,他們也是咽不下的。”容楚笑得微微暧昧,“這種黑暗裏行走,整天琢磨著害人的鼠輩,已經被這日子撥弄得心思瘋狂了,誰要得罪他們,他們都敢去咬一咬,哪怕康王勢大,也未必經得起這些整天浸淫害人毒計中的小人整日算計。所以我幹脆少殺幾個,留多點人,給咱們尊敬的康王殿下,搞點樂子不是?”

太史闌無語。

就這麽一點點事,這家夥已經完全推算出了前因後果,不用驗證,他一定是對的。

推算出全部事實也罷了,他還不窮追猛打趁機洩恨,順手就布了局,借勢引火到了主謀身上。

可以想見,接下來的日子裏,西局不會太平靜,宗政太後最寵愛的兩個人,如果以前還勉強能合作,今日之後,必然分道揚鑣。

給敵人多個敵人,勝過給自己找個朋友。

尤其當那敵人的敵人也是毒蛇的時候。

但再毒,再狠,再心機深沈,似乎也比不過眼前這個微微笑,拂拂袖的人。

“景泰藍。”太史闌抓緊一切機會對小子因材施教,“你看,這就叫未雨綢繆,心機深沈,所謂成功的奸雄,成功之處就在於,當別人還在為某一步推算或報覆的時候,他已經越過那一步,直接看到了後面的幾步或者幾十步。”

“我以為我該算是英雄。”容楚不滿。

“英雄都在地下,奸雄才能禍害千年。”

“我不是英雄也不做奸雄。”容楚微笑湊上來,“我只想禍害你……”

“你還是禍害英雄俠少們比較合適。”太史闌掉頭就走。

景泰藍趴在她肩上,眨著眼睛,咬著手指,嘻嘻笑,“公公耍流氓,bitch—is—bitch!”

趙十三趕上來,一聲呼哨,底下駛來一輛馬車。

“十三給我找到了當年治我腰疾的名醫。”容楚有些歉意地看著太史闌,“當年他就說,五年之內我必定覆發,這人行蹤不定,好容易找著,家父已經命人從麗京快馬通知,勒令我必須前去診治。”

“看病要緊。”太史闌抱著景泰藍便走,“我回北嚴。”

她走出兩步,身後容楚輕輕一喚,“闌闌……”

太史闌停住腳步,“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惡心?”

“那麽,”容楚笑,“夫君?”

趙十三的臉青了,景泰藍格格笑起來,他覺得前幾天很好玩,覺得國公做女人也很好看,以後都這樣也挺好。

“娶不起。”太史闌走得更快。

“你就不留一留我,或者,跟我去?”

“容楚。”太史闌轉身,看著他的眼睛,“你的天地,終究不是我的,容家那樣的家族,也走不進我。”

容楚沈默。

這似乎是太史闌第一次明確地,對他所暗示的未來,表達了意願。

以往他是調笑的口氣,而她也無動於衷。今天他依舊是調笑的口氣,她卻認真地回答。

在別的女子都會猶豫糾結,只能裝傻,怕人說自己自作多情的時候,她還是那麽直接幹脆,一劍便刺入中心。

這麽一認真,倒叫他啞口無言。

不能否認不能承認,他的眼眸裏,漸漸浮上一層寂寥之意。

“喜歡已至,真愛未滿。”太史闌轉身,不曾回頭。

景泰藍牽著她的衣角,搖搖擺擺,一邊走一邊呵呵笑著回頭,用口型悄悄對他講,“麻麻……我的……”

容楚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走下山坡,進入馬車,想著這段日子的水中漂流,相依為命,男女反串,一路戲謔中暗含驚險的旅程,想起她每日為他按摩時,力度適當的手指,想起燈光下那看似堅硬女子,側面的溫柔。

他慢慢地,笑了下。

她說他已經在喜歡她。

但真愛未滿。

她這樣驕傲純粹的人,自然不會接受不夠純粹的感情。

真愛麽……

容楚的眼眸微微垂下,落在黃色山坡的縫隙,那裏,一朵野花在瑟瑟風中頑強探頭,撐開單薄的花序,一半淺白,一半深藍。

馬車轆轆行駛,趙十三親自帶著容家護衛為太史闌趕車,一路往北嚴。

太史闌原本拒絕了他的護送,容楚身體不好,趙十三更應該去陪伺他,但趙十三表示,上頭接到密報,說最近西番兵馬似有異動,擔心西番近期將有叩邊之舉,雖然西番要想進入北嚴,必須先得越過西淩行省上府兵大營和外三家軍中天紀軍的西大營,從理論上來講不太可能,但趙十三說,國公認為,西番名將耶律靖南用兵狡詐,為人大膽跋扈,常有驚人之舉,必須多做防備,所以堅持留了下來。

當初他們被水沖到靠北的鄰省,一路向南,不知道是不是山脈阻擋的關系,一進入北嚴地界,氣候便好上許多。

景泰藍枕著太史闌的腿呼呼大睡,太史闌一動不動看著他——前幾日容楚和她說,景泰藍現在的處境很詭異,連他也不確定到底應不應該送他回去,現在有些人的反應太出奇,讓他甚至覺得,也許景泰藍在外面,更能看出許多秘密。

當時容楚遙望著麗京方向,淡淡道:“不過無論如何,四個月零二十天之後,景泰藍必須回去。”

四個月零二十天……

這個準確的日期不知怎的,讓她心中有點不安。

景泰藍留在她身邊已經整兩個月,接下來的那段日子是什麽意思?在印象中,只有一種日期可以預算,並且大概尾數是二十。

太史闌的眼神,漸漸冷了下來。

如果真是那樣的話……

景泰藍忽然動了動,抱住了她的腿,身子樹袋熊一般往上攀了攀,腦袋在她腿上蹭了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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